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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早的合成生物学独角兽,已经申请破产

图片来源@视觉中国

最近,合成生物学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。


(资料图)

8月上旬,全球合成生物学三巨头之一的Amyris宣布,公司已经申请破产,后续将精简业务组合,专注于研发核心能力。无独有偶,就在不到1年前的2022年末,三巨头中的另一家明星企业Ginkgo Bioworks,正式从美国纳斯达克交易所摘牌,成为同行Zymergen的子公司。至此,曾红极一时的全球合成生物学三巨头,似乎只剩下Zymergen还在商业世界里孤独支撑。

作为一项颠覆性生物新技术,合成生物学从实验室走向商业场景的过程中,以Amyris、Zymergen、Ginkgo Bioworks为代表的领先企业,对全球从业者的商业化路径选择,可谓影响深远。总体而言,Amyris的技术壁垒并不特别高,但成果转化能力突出,有很多创新品类的合成生物学产品,都是由Amyris率先做出来。

如今,Amyris走向破产重组,无疑让人们对合成生物学企业的成长可能性多了一份警觉。

但在更多从业者看来,Amyris的基本盘还在,研发管线中仍有值得深耕的好产品,如果能够成功度过此次危机,未来未必不能有好的发展。对于Amyris而言,此番与其说破产,其实更多是断臂求生,切掉了成本负荷极大的海外业务,调整了盈利能力不强的事业部,重新聚焦优势领域。

在国内,合成生物学正是眼下颇受投资机构关注的细分领域,大量的风险资金持续不断涌入,催生许多优质创新企业的同时,也在一定程度上诱发行业内卷提前而至。那么,Amyris的破产究竟证伪了一种怎样的商业模式?国内合成生物学企业会不会重蹈覆辙?又如何避开明显的坑?我们通过访谈合成生物学的从业者和投资者,来尝试解答这些问题。

失落的扩张

“在Amyris成长最快的那几年,几乎和所有大公司都建立了合作。”一位投资人向动脉网表示。在他看来,Amyris不可避免地走向破产重整,本质的原因在于扩张太快。短短几年时间,Amyris迅速将业务边界拓展到美国本土之外,频繁地与各大公司合资、合作,不断探索新的品类。

Amyris的创始团队大多具有专业的技术背景,他们创业的出发点,即是为行业做一些颠覆性的尝试。2003年,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化学教授杰·基斯林和他的3位博士生一起,创立了Amyris。在外界的评价中,基斯林被称为合成生物学之父。Amyris吸引到了最顶尖的硅谷风投机构,成立不久即获得了数千万美元的风险资金。

成立之初,Amyris选择了将研发成果对外授权的轻资产模式,在行业内一举成名。在盖茨基金会的资助下,Amyris成功对酵母细胞进行基因工程改造,用新的菌株生产出了用于治疗疟疾的重要药物——青蒿素。2006年,Amyris以免授权费的方式,将这些菌株赠送给药品巨头赛诺菲公司。青蒿素的大获成功,令Amyris团队十分振奋,随即将下一个产品重点放在了生物燃料上。

Amyris尝试开发金合欢烯,一开始进展十分顺利。金合欢烯的下游应用场景非常多元,除了石油,通过一些化学处理,它还可以被用于制造橡胶、塑料、化妆品、润滑剂等。2010年,通用电气和巴西飞机制造商Embraer测试了Amyris的航空燃料,发现它与传统燃料没有区别。此外,奔驰公司接受了柴油的样品订单,也认为作为替代完全可行。

然而,正是押在金合欢烯之上的重注,让Amyris陷入了盲目的扩张。

在2010年的上市路演中,Amyris曾承诺,到2012年,Amyris的金合欢烯产能将达到4000-5000万升。对于合成生物学企业而言,这是一个难以企及的产能规模,毕竟在实验室里生产50升产品,和在工厂里生产5000万升产品,是截然不同的工艺和难度。为了兑现产能承诺,Amyris与世界各地的化学公司进行了20多项合作,但巨大发酵罐中,酵母细胞莫名死亡的问题始终没有妥善解决。

这种摊大饼式的发展,对企业的管理能力提出了极高要求,但彼时的Amyris,体系化的业务能力尚未建立起来。面对比预想更加脆弱的酵母菌株,Amyris不是通过精细化的工作去明确酵母细胞爆炸死亡的原因,也没有尝试提升菌株转化率,而寄希望于不断兴建新的生产设施来绕开问题。

而这个做法,让Amyris的研发端和管理端进一步承压,衍生的资金需求,完全超出了Amyris作为一家初创公司的承载能力。在这个过程中,美国迎来了页岩油革命,石油价格稳步下滑,让Amyris的生物燃料不再具备成本优势。对于Amyris而言,能够实现的金合欢烯产量越大,亏损也将越多。

“实际上,Amyris一直在努力尝试做自己的品牌,想要快速的就把企业发展正常阶段给缩短。”一位投资人表示,“这意味着,需要在短期投入更多的试错成本,牵扯大量人力、物力,资金是很大的挑战。”

诚然,Amyris的商业模式本身,对于国内企业而言,没有太大的参考意义,它选择的典型IP授权路径,在国内的创新生态中,尚很难有效落地。但就Amyris作为合成生物学产业化的经典样本,向行业传递了一个重要启示,即不要设想过于快速的迈进,要沉下心来,精心配置能够支撑未来高估值的产品线。

“企业发展、技术成熟,有其必然的阶段,不用过于的急功近利。”前述投资人强调。

内卷升温,投资退热

在国内,对于大多数合成生物学企业而言,盲目扩张的风险尚在其次,研发扎堆、同质化竞争,或许是眼下更真实的困境。

“这两年,听的最多的抱怨,是生意不好做,太卷了,价格不断往下走,没有空间,日子过得艰难。”一位从业者向动脉网表示。他在2年前跨行业成立了一家合成生物学企业,主推的第一个项目便是竞争颇为激烈的麦角硫因。

实际上,产品同质化的竞争之下,2023年上半年,各类原材料的交易价格均出现了大幅度下跌。

在国内,一些新工艺相对成熟的品类,竞争内卷程度已经相当高,麦角硫因所在的化妆品原料赛道即在其列。数据显示,国内从事化妆品原料开发的合成生物学企业超过40家。但作为微量添加的物质,化妆品原料的整体需求规模并不大,价格战一触即发。以麦角硫因为例,现阶段的市场用量仅1吨左右,市场规模的放量速度很慢。大量供应商一拥而入,麦角硫因的平均价格已经从约20万元/公斤跌落到约几万元/公斤。

此外,代糖类、包括氨基酸、核苷类等在内的部分初生代谢产物,市场内卷程度也很高。“实际上,目前大多数的酶催化产品,都有很多供应商,内卷程度可想而知。”一位投资人分析说。

内卷局面的形成,一方面是由于,大量资金涌入,一大批国内合成生物学蒙眼狂奔,行业在短期内经历了从无到有的野蛮生长;另一方面,现阶段,合成生物学产业的创新生态仍不够成熟,转型中的传统发酵企业仍是主力,他们更擅长工艺优化,创新能力则稍弱,而具有颠覆性的合成生物学产品,还没能成为市场主流。

在国内,合成生物学产业在短短数年内火速成长起来。2022年下半年之前的数年间,合成生物学的投融资持续高热,海量资金涌入,来加速这项新技术的产业化。

数据显示,2018年至2021年,国内合成生物学项目融资金额分别为26.71亿元、4.03亿元、21.59亿元、22.95亿元,从上游平台开发、中游技术服务到下游产品应用,合成生物学成了一级市场上最炙手可热的标签。根据动脉橙数据库,2020年至今,国内合成生物学领域共发生投融资事件近200起,包括蓝晶微生物、柏垠生物、酶赛生物、欧凯纳斯等在内的多个项目,短期内完成3轮或以上融资。此外,研究表明,在合成生物学领域,约30%-50%的研究文献于近5年内发表,大量研究成果集中产出。

在这个过程中,带有传统发酵背景的合成生物学企业先发优势明显。短期内,即呈现产品同质化竞争的局面。

在国内,合成生物学企业主要有高校成果转化,和传统发酵企业转型两种来源。科研成果转化企业的原始创新属性更强,大家尝试做出来全新的品类,但后续产业化、商业化的风险较大,目前的开发进度,也落后于传统发酵企业转型所提供的合成生物学产品。在传统发酵领域,很长一段时间的外部融资并不高,大多数项目由企业真金白银投资支撑,在选品上则更偏好相对成熟的品类。

“今年开始,将陆续有合成生物学企业被清退出局。”一位投资人表示,他注意到,自2022年下半年以来,国内合成生物学行业的估值中枢明显往下掉,一些小的合成生物学企业逐渐融不到资。

合成生物学仍然是大多数投资机构十分关注的赛道,但在资金环境吃紧,合成生物学的产业化走向深水区的阶段,投资者正变得谨慎,投资逻辑从对前沿技术的狂热,陆续转变为对商业化确定性的求索。

认知迭代

从Amyris将生产青蒿素的酵母菌株授权给赛诺菲至今,全球合成生物学的产业化探索进行了近20年。人们对合成生物学产业化的认知已经悄然迭代,从最早期对颠覆性技术的追逐,到发现无论怎样先进的合成生物学技术本身,都不足以构建商业化的护城河。只有综合实力足够强大的团队,才有可能用合成生物学技术去颠覆传统制造。

当然,完善的技术能力仍是根本,但技术本身并不容易拉出差距。合成生物学的核心是菌株和元件,不同于创新药在率先上市后有一段专利独占期,合成生物学先行者的核心产品,会很快被后来者卷下去。这意味着,正确的品类选择和综合的成本管理能力,无疑是合成生物学企业在商业世界中的生存之道。

首先是品类选择。合成生物学的品类选择,不局限于行业。这是合成生物学企业的独特优势,他们可以选择来自护肤品行业、食品添加剂、农药、饲料、化工、原料药等行业的各种紧缺材料立项,在内部构建跨行业的在研管线。

而这无疑也增加了品类选择的难度,毕竟如果选择的品类竞争非常激烈,或者是一个很小的品种,即便是产品做出来、产能提上去,也很难产生足够的商业价值。做合成生物学的品类选择,一方面要经过严肃论证、分析,找到不能轻易被取代的品类,另一方面还要广泛搜集行业信息,发现在快速变化的外部环境中,持续存在足够大的供需缺口的品类。

“这样的品类其实很多,很多订单是确定的,但由于某个技术环节的缺失,可能不适合我们来立项。”前述从业者表示,合成生物学是新型技术,每个行业都可能会有高附加值的课题,通过合成生物可能带来明显的成本优势,完全可以在行业信息碰撞中,找到“等米下锅”的品类,而不用先把产品做出来再找市场。

其次是产品和产能的确定性,即量产能力和综合成本控制。“综合成本最低是生存之道,但这就是合成生物学行业的现实。”前述从业者告诉动脉网,在他从业之初,很多同行都认为原始的创新是最关键的工作,大家都希望自己的产品是独一无二的,从而每一家都能生存,都有足够大的利润空间,而将同质化的创新视为伪创新,“现在看来,这种想法有些看不清现实。因为合成生物学,并不能够依托技术护城河,重要的是做成本竞争,合成生物学考验的是量产能力和综合成本控制。”

“对于合成生物学而言,前端技术是一方面,最后收口一定在工艺上。”一位投资人也同样表示,工艺在市场竞争中的重要程度,可能比技术更高的。如果没有做过工业化,没有考虑过菌种在工业化过程中的发酵适应性、团队是否有足够的管理工业化经验,很容易发生倒罐,造成上百万的损失。而这些经验,建立在行业过往的数次试错之上。

就在Amyris申请破产的同时,合成生物学项目的内卷在继续,投融资和研发也在继续。我们仍然相信合成生物学的颠覆能力,但关于实现路径,或许还需要更多的冷静思考、细致尝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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